第九章
A.D傲慢与偏爱

纵使有衔光以照万物，列缺施鞭而启途的通天之力，但仍然行走在寒冷偏狭的幽冥之中。
龙，本该就是傲慢的。
——《西街南巷十三号铺》
1.
“唉——”
长长的叹息声传来。
直到巫穆尼热回到宫殿，她依旧还沉浸在方才那片刻的惊愕里。
坐在殿内的软榻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榻边垂吊的流苏，青年冷冽的眼眸和那声简短的“滚”在脑子里回响着，久久不去。
“小尼热，又在想什么呢？”
一道威严，充满慈爱的声音打断了巫穆尼热的思绪，往门口看去，来人正是他的父亲，昆仑山巫，巫尔贲。
“阿爹！”
巫穆尼热眨眨眼睛，抬起头，将心中的小秘密藏了起来。
看着自家女儿那灵动又略带调皮的眼神，巫尔贲心下一软，但回想起她刚刚那副样子，又立刻故意板起脸，问道：“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祸了？”
巫穆尼热闻言，吐了吐舌头，挠着头，眼神飘忽不定道：“哎呀，其实也没有啦。”
见她熟练的逃避模样，巫尔贲哪能还不懂，当即就要再问，却不曾想被巫穆尼热抢先回答：
“就是今日我在后山，遇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小郎君！”
巫尔贲眼皮一跳，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。
“然后呢？”
果然，下一秒：
“然后我没忍住，与他提了...成亲之事。”
说罢，巫穆尼热飞快地藏到帘子后，悄悄探出头，心里默念道：
3，2，1...来了！
巫尔贲反应过来，气得胡子乱飞，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，结果她人早就跑到帘后躲了起来。
“你，你这丫头，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！”他瞪着巫穆尼热道，“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如此，如此放浪形骸！成何体统！”
谁知巫穆尼热探出头，弱弱小声纠正道：“是青年啦，老爹。小郎君，小郎君懂吗？”
“这和那些臭臭的男人可不一样。”
巫尔贲气得吹胡子瞪眼：“你还有理了？”
“不管你什么青年小郎君，在我眼里，就是男人！”
巫穆尼热不开心了，撅起嘴，辩解道：“可是本来就不一样嘛。”
“高高香香的帅气郎君，岂是那些个邋遢大叔能比的？”
“真是老古板，再说了，要是你看到他那双眼睛，还不得更跳脚......”
巫尔贲闻言，心中一动，沉声道：“眼睛？什么眼睛？”
说到这儿，巫穆尼热顿时眼里放光道：“就是那个小郎君啊！”
“他有一双像火，但又带着金光，非常漂亮的眼睛！”
身形不过青年大小，眼似烈火，金光涌动，这是......
“烛九阴？！”巫尔贲惊声道。
可是那家伙怎会来我昆仑地界？
巫穆尼热听后，欢喜地跑出来拉着自家父亲道：“阿爹你认识他？”
看着女儿单纯的脸庞，巫尔贲深吸了口气，言语里带着严肃问道：“你可知他的来历？”
巫穆尼热摇摇头，那青年连话都不与她一般说，她又怎知他的来历。
巫尔贲缓缓道：“如果我没猜错，按照你的描述，你在后山遇到的那个小郎君，应该是烛龙族最后的一任后代，烛九阴。”
“烛龙一族，自古便是龙族的异数，他们既非水族，也非陆生，生于幽冥，长于阴阳交界之地，掌控光与暗的奥秘。”
“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凋零，到如今，竟也只剩了这烛九阴一人......”
听到这儿，巫穆尼热好奇问道：“所以他的名字叫烛九阴？”
巫尔贲摇摇头，道：“不，事实上，他的真名没有人知道，又或者说，他并没有名字。”
“因为自他诞生起，他便一直是独自一人。”
“没有父母，没有族亲，深渊之下的妖鬼魑魅，是他唯一的交流途径。”
“世间唯一的烛龙，这个极其尊贵的身份让本就傲然的他更加狂傲。所以在冲出幽冥的那一刻，他给自己赋予了名字。”
“烛九阴。”
“上古第一任烛龙主宰才能使用的名字。”
说罢，巫尔贲也奇怪了，继续道：“不过这次宴会我似乎没有请他来参加啊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后山呢......”
注意到开始走神的巫穆尼热，他更是警告道：“还有你，我和你说，少和他接触，那家伙不是什么善茬！”
但显然，巫穆尼热并未听进去。
烛九阴......
就连名字也好好听！
更喜欢他了怎么办！
没错，其实巫穆尼热就是一个纯颜控。

2.
所以——
“我说......”
听到身后青年终于说了第一句话，巫穆尼热迅速回过头，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泽。
“有什么事吗阿烛？”
青年冷漠的脸上出现了点破碎的痕迹，嘴角抽动，揉揉额头，他第一次感受到名为头疼的情绪。
“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？还有，不要用这个称呼叫我。”
巫穆尼热听后完全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的样子，仍然粲然笑道：“好的阿烛！”
烛九阴：......
无奈地叹口气，烛九阴心情有些烦躁。
自从上次在昆仑桃花林那次偶然遇见后，这个女孩就一直对自己紧追不舍。
无论是他修炼时也好，还是外出游历时也罢，这女孩子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。
而且还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的名字。
微风过隙，树叶沙沙。
“你为何总是跟着我？”烛九阴按捺住内心的躁意问道。
“因为我喜欢你啊！”又是这句不变的奇怪的话。
“不要再跟着我了，很烦。”但当这句话说出后，烛九阴就后悔了。
听着后方许久没传来动静，他更是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。
终于过了片刻，他还是没忍住，回过头道：“刚刚是我失了分寸，你别......”
难过。
欸？
女孩哪有难过的样子，手里倒是突然出现一个不知从何而来，长相奇怪，满是尖刺，同时还散发着怪异臭味的圆形怪木。
烛九阴捏着鼻子，不禁向后退了好几步，面色难看，问道：“你这拿的，是什么？”
巫穆尼热高举起笑道：“这是我阿爹让人从极热之地给我带回的一种水果！可好吃了！我专门给阿烛你带来的！”
烛九阴呆滞了。
冷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。
“你说，这臭臭的东西，是水果？”
“对啊！”
“能吃？”
“没错！”
“你还吃过？”
“是的！”
烛九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，看着女孩抱着那颗“臭八怪”又要靠近自己，他连忙又退了几步。
“你...你先吃着，我，我突然想起，还有要事处理。”
说罢，便飞快但不失优雅地离开。
独留下巫穆尼热满头问号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。

3.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虽然巫穆尼热的出现打破了烛九阴生活原有的平静，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，他开始习惯少女的存在。
巫穆尼热用她独有的方式，日复一日地陪伴在烛九阴的身边。
少女的热烈情感，让烛九阴死寂阴暗的内心，开始重新燃起对生命的希望，冷漠的他再次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。
可是。
他们的传承并不允许他们去喜欢一个人，也不允许他们产生“爱”的情绪。
这是烛龙一族拥有强大力量的代价。
但是。
我想喜欢她。
如冰轮悬挂在天际的月亮，洒下清冷皎洁的纯白光辉，映衬在他暗金色的盔甲上，复生的灵魂开始隐隐颤动。
也许我可以打破这个不成文的规则。
他这样想着。
所以，他不再一味拒绝少女的邀请。
任由她带着他一起偷山果，盗美酒。
做了许多他寡淡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。
他觉得，这应该就是喜欢。
直到一天夜里。
巫穆尼热挖出藏在桃树下的烈酒喝得大醉，最后竟跑到树下，抱着树干喊着“阿爹阿娘我错了”“不要不要我”之类的，甚至还把自己偷偷摸摸做的那些坏事全部说出来。
比说说，趁阿爹休息的时候烧掉阿爹留了许久也未剪过的宝贝胡子，带着小侍女偷了巫桃姐姐栽种了几百年的红桃，本着借的名义偷出巫铭叔叔的司命星盘结果打碎了......
听到这些，清冷的青年摇摇头，一边在心里默默叹道这小妮子到底是有多调皮，一边冷着脸把她从树干上扒拉下来，然后不算熟练地拍着她的背，僵硬地轻声哄着她，语气是自己都无所察觉的温柔。
巫穆尼热眯着醉意朦胧的双眼，恍然不觉自己所在何处。
只看见桃花零落，月色温柔，原本平日里冷漠的人，在此刻的眼眸却是像含了秋水，满满的，快要溢出来。
她满目的欢喜和真挚，糅杂在他的眼里。
月色渐浓，他们隐于桃枝下，十指相扣，唇齿相接，也不知是谁先开始，也许是两人都情不自禁，花间的妖精们“咯咯咯”地笑，眼神相汇，桃树也为他们压低了丫枝，树下白袍红衫凌乱的交错在一起。
烛九阴的心，乱了。

我在折服于你的那一瞬间，等待重生。
——《西街南巷十三号铺.烛九阴》
作者有话要说：
每天一睁眼就是上班，码字，码字，上班，上班，码字，码字，上班（卒）......